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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初,跨度五年的坂本龙一纪录片电影《Ryuichi Sakamoto: CODA》在日本上映。coda在音乐术语中的意思为一个乐章最后的段落里强调终止效果的乐段,日文译名为“最终乐章”,在豆瓣上的中文译名为“终曲”。纪录片主要按照2012年到2017年的时间顺序,中间剪辑了30年前参与末代皇帝等电影以及40年前作为YMO活动的宝贵片段。 一开始是2012年,坂本龙一前往海啸灾区,在那里弹了曾经“溺过水”的钢琴。钢琴发出走调而飘忽无力的声音,“我感受到这是钢琴的尸体”,他说。2014年他又前往福岛灾区(距离地震三年后),穿着防护服接触那里殘败的声音和画面,之后还参与了反对核工程的游行演讲。 /
我特别喜欢这一版的电影海报。这个奇特的画面是这样:在某个下雨天,他打开后院的门放出去一个玻璃缸,想听听它被雨滴击打的声音。过了会儿拿进来敲一敲觉得不太对,又换个塑料桶,这次干脆套在了脑袋上,走进了雨里。雨水淅沥沥地打在他身上,可他毫不在意。追逐声音的时候简直像个小孩。 可他终究还是老了。2014年7月他得了咽喉癌,休养了近一年。期间他虽然想拒绝《荒野猎人》音乐的工作,但因为太喜爱伊纳里多导演,带病坚持作曲和录音。在studio正录着音,他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录音师连忙摘下耳机。平静过后才继续录音。 七八种药丸一颗一颗就着水吞服,之后安静地坐在书桌边吃水果。摘下眼镜也不在工作中的他看着窗外慢吞吞地吃着苹果,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老爷爷。之后他起身准备去刷牙“一定要好好刷牙,我的抵抗力已经变得很差,不过我牙齿后面的肉应该已经死掉了。”白发苍苍他边认真刷着牙边说道。墙上挂着二十代画着夸张的眼影,头发乌黑的坂本龙一肖像。 / 1987年的北京是怎样的?在日本的电影院荧幕上看到我出生前的中国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坂本龙一那时候突然被要求为《末代皇帝》客串一个角色,同时还要作曲。导演给他用卡车运了个钢琴到片场,他只得在片场白天拍戏晚上作曲。影片中剪了几个《末代皇帝》的镜头,八几年的电影放到现在看质感仍是非常好。 / 他对声音本身有着很大的执着。为了寻找自然的“声音”,他前往非洲北极圈等世界各地亲自录音。在一处极寒的地方,他走到高高地冰墙边上,拿出两个小嚓轻轻一碰,立刻飘荡出了清脆而有余韵的声音。他露出惊喜的表情,像个小孩一样咧着嘴笑:“这可真是厉害!” 、“这是混合了水、云朵和大自然的声音”。 之后他蹲在冰面旁,将录音工具用绳子拴住投进裂开的冰面下,直至没入水中。他鼻尖上已经结了小冰珠,抬头看一眼摄像机笑着说:“I’m fishing the sound(我正在钓声音呢)”。 / 在看过坂本教授制作《async》的过程后,再去听这张专辑就又多了不一样的感受。虽然在之前我翻译过的杂志对坂本龙一专辑的采访中,也有比较详细地解说了乐曲的构思,但真正看到他工作的画面又是另一番感受。比如你不会知道他其实是坐在健身球上制作音乐;比如终于感受到录andata的阁楼的那架钢琴在空间里的声音;比如利用磁缸共振(手摸磁缸边缘)创作音乐时的魔幻感。 / 这部纪录片电影优秀的地方在于它传达了当时的气氛。 坂本龙一和两位乐手前往灾区临时避难的体育馆,给受灾群众演出。当《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的音乐响起,我突然就觉得鼻头一酸。悄悄抹泪的时候听到后排的观众也纷纷开始吸鼻子。不仅仅是看到灾区的情状,也不仅仅是看到努力的教授,也唤醒了我自己的一些遥远的回忆。好的音乐和电影可能就是能够唤醒并永恒地承载人们的感情吧。他作为时代logo已经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可他却说:“无论我们音乐家怎么做,都有我们无法做到的事情。”显然他觉得自己仍做得不够多。 / 坂本龙一绝对有着一些别人没有的品质。这些品质又能体现在他对音乐的追求中,继而反馈进他的音乐里。 在如今这样一个娱乐至死、审丑为乐、浮躁和欲望甚嚣尘上的世界里,还有一位老人怀着纯粹的感情去聆听声音(社会的声音、自然的声音),创作音乐,是多么让人慰藉的事情。到底,这个世界还没有那么坏。 “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或许是十年五年,或许是一年,我只希望我在活着的时候尽可能再多做一些不让我自己羞愧的音乐。尽可能多留下一些音乐在这个世界上。”——坂本龙一
<严禁任何形式的演绎、复制及转载>
想想当时邀请教授加入YMO时,教授还曾一脸不情愿地婉拒。
和大卫·鲍伊主演[战场上的圣诞快乐],又傲娇地和大岛渚导演说“你让我配乐我才来演”。
于是,除了出演,还就这样谱出了在世界范围广为传唱的经典神曲《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后来的[末代皇帝]配乐又不小心拿奥斯卡,从此和贝托鲁奇、阿莫多瓦等大导演合作了不少经典配乐。
纪录片《坂本龙一:终曲》早前在北影节放映时,有一票难求之势,因为影迷、乐迷们都是冲着他的名字而来:
坂本龙一,一个传奇的名字,而我们亲切地叫他“教授”。
“教授”的称呼,其实来自早期他在乐队YMO时高桥幸宏的一句打趣,“东京艺大研究生哎,妥妥以后的教授。”
影迷们熟悉教授后来出演电影和配乐的那些经历,对其中的趣事如数家珍,但很多人并不清楚,教授的音乐事业其实是从玩电子乐开始的。
1978年,26岁的教授和同样年轻气盛的细野晴臣、高桥幸宏一起组成了Yellow Magic Orchestra(简称YMO,黄色魔术交响乐团)。
那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会开创新的世界电子乐史。
《坂本龙一:终曲》中有一段珍贵的早期影像,3人在舞台上表演《东风》,教授接受采访展现电子合成器制作音乐的优势。
是时候把古典优雅的教授形象先放边边了,我们教授年轻时,也是个前卫酷boy。
YMO的结成,要起源于1977年的三个闲人。
闲人一教授,研究生刚刚毕业,可他讨厌上班。教授在自传里说,其实当时上研究生也是为了逃避上班。
反正,这时他的生活就是整日游走在东京大大小小的录音室里,给人家打打零工,赚一点生活费。
教授从小到大学,一直学的是古典音乐,他喜欢的是德彪西那一类,还很少接触到流行乐和民族乐。
直到毕业后东跑西颠打零工的过程,结识了一圈剧团艺术家和现代音乐人,这其中,就有山下达郎。
山下达郎是70年代最重要的音乐人之一,也是深受披头士、沙滩男孩等六十年代英美摇滚乐影响成长起来的那一代。
正是在山下达郎的推荐介绍下,教授和另两个闲人相遇了。
闲人二细野晴臣,玩的不知第几个乐队Tin Pan Alley正在解散边缘,细野正边思考人生边寻觅下一个团队成员。
细野的音乐生涯其实比教授开始的早很多,69年他在大学时就加入了一个名为Apryl Fool的迷幻摇滚乐团担任贝斯手。
但他更重要的经历,显然是之后和铃木茂、大泷咏一等人组成的Happy End乐队(はっぴいえんど,1969-1972)。
Happy End算得上是日本自家摇滚乐的起始点,他们是第一支用日语唱摇滚的乐队,那张经典的《風街ろまん》在日版《滚石》评选的影响日本百盘中无可争议的排名首位。
但Happy End很短命,没过三年就解散了,细野后来也是尝试玩了各种音乐风格,到YMO时,流行性和实验性并存的部分,很大程度就是细野的功劳。
闲人三高桥幸宏,高桥也是早早就开始了乐队生涯。
最早是在民谣团体GARO中当鼓手,后来,又加入了70年代中期风头一时无两的重量级乐队 Sadistic Mika Band(虐待狂米卡)。
再然后是和今井裕、后藤次利等人组成的Sadistic,到和教授相遇时,乐队也已在解散档口了。
有趣的是,高桥除了是鼓手和歌手,还是个服装设计师,一手包揽了后来YMO的形象和造型设计,也带着我们教授这个土直男开始变潮起来。
而且高桥和细野从小就是朋友,这下再带上了教授一起玩。
一次细野邀请两人去家里吃饭,这之后就打开了一册笔记本,上面画着富士山爆发的样子,写了几个大字:400万张。
“把Martin Denny的《Fire Crackecr’racker》用合成器以电子曲风重新编曲,就能在世界卖出400万张。”
抱着这样的雄心壮志,YMO结成了。
70年代中期,日本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之一,经济腾飞、科技发展,对于刚刚从战争阴影走出来的日本人来说,一切都是梦幻又极具未来感的。
和日本有些同病相怜的德国也是。
战后的60年代末、70年代初,德国涌现了一批用音乐来推翻重建的前卫摇滚乐队:
Kraftwerk(发电站)、Can(罐头)、Faust(浮士德)等等。
他们使用电吉他,使用电子合成器,用预先录制好的磁带录音来创作音乐或是制造某种音效,音乐中融合了电子、实验、迷幻和先锋。
而Kraftwerk显然走的更远,他们已经彻底摒弃了原声乐器,只用70年才刚刚出现的便携合成器Minimoog来制作他们的“机器人音乐”。
而他们也获得了巨大成功,首专《Autobahn》即冲上了美国流行音乐专辑排行榜前位且高居不下。
电子音乐由此迅速开始进入到流行音乐领域。
德国的Kraftwerk,显然成了教授、细野三人YMO的模仿目标。
其实,早在大学时代,教授就多少感知到了当代音乐的发展局限,他曾断言说:
西洋音乐已经到了尽头,未来属于电子乐和民族乐。
细野、高桥虽然不是像教授这样接受严格的音乐教育和训练而来,但他们在多年乐队生涯中摸爬滚打、自学成才,而且更练就了对流行音乐的敏锐嗅觉。
一种渴望用电子乐向世界展现黄种人音乐的想法,在三人脑中渐渐成型:
不是脱胎于古典乐的白人音乐(即White Magic),也不是以爵士乐为代表的黑人音乐(即Black Magic)——而就是“Yellow Magic”。
虽然是受Kraftwerk启发,但并不走Kraftwerk那样强调未来机械感、冰冷感的“机器人”风格。
而是在电子乐中,加入日本民族风情,甚至中国地方小调,亚洲文化里的明媚、柔和、多元,组成了特有的YMO风格。
在形象设计上,教授在高校时积极参加左派学生运动的经历又给了他们意外的灵感。
高桥把很多“红色中国”的元素,运用到了乐队的形象设计上。
比如他们最著名一张专辑的封面,是穿着红色西服的三人和模特围坐成一桌,以一种近未来的科技感和复古的诡异感的混合体,面向观众。
他们唱《中国女La Femme Chinoise》(灵感来自戈达尔的[中国姑娘]),他们从中国小调《让我们荡起双桨》取材歌唱《东风》。
将68一代新青年的红色幻想杂糅和融入进电子合成器的音色狂欢中。
78年11月,当YMO发布第一张专辑时,并没能像Kraftwerk那样一战成名。
但意外机缘是,当时前来日本寻找合作的美国公司A&M Record留意到了这张专辑。
于是,第二年,他们即发行了美版专辑,并策划了美国巡演。
说YMO是在美国成名的并不算夸张,他们从给人暖场到自己演出,很快就积聚起了大量听众。
在舞台上也仍然是那一副打扮,三人穿着红色中山装,在舞台摆弄着先进而新奇的合成器,唱的却是东方音乐,真人寡言沉默,故意与观众保持了距离。
即使是互动,也是通过声码器和台下的观众互动。
到第二张专辑《Solid State Survivor》发售,他们很快就登上了流行音乐榜,几首代表作《Rydeen》、《Behind The Mask》更是广为流传。
就像当初的豪言,三人真正把“黄色魔法”风潮带到了世界各地。
火到甚至就连迈克尔·杰克逊都翻唱了他们的名曲《Behind The Mask》。而这股风潮又一路从美国回到了日本,他们一跃成为日本当时最著名的乐队,很快在武道馆座无虚席。
更重要的是,以二专《Solid State Survivor》为代表的Synth-Pop(合成器流行,日本叫Techno-pop)风格,使得这一时期的YMO成为了电子乐的先驱之一。
YMO只存在了5年,从78年结成到83年解散,但他们的影响却在后来的电子乐和摇滚乐中无处不在。
他们对合成器的使用、先进的采样手法、和各种风格的融合,大大拓宽和启发了后来的电子音乐人们。
80年代的底特律音乐人们,就是在听着Kraftwerk和YMO的音乐中,搞出了更具有未来主义的Techno音乐。
也是缘于78年YMO的结成,以及Kraftwerk四专《The Man Machine》的发布,78年因此也被电子乐迷们称为“Techno元年”。
而YMO对英国新浪漫(New-romantic)的影响就更不言自明,70年代末以Japan乐队为代表的新浪漫乐队,本来就和YMO有着密切的联系和合作。
Japan的主唱David Sylvian和教授坂本龙一也成为一生的好友,在[战场上的圣诞快乐]还合唱了那首著名的《禁色》。
在电子音乐史上,尤其是亚洲的电子音乐史上,YMO绝对算得上是革新的先锋和电子流行化的鼻祖。
想想当时细野邀请教授加入YMO时,教授还曾一脸不情愿地婉拒,幸亏细野也算得上强硬“不管怎样,就一起做(音乐)吧。”
才有了教授这一段随意玩玩就不小心成名,而且还不小心成为世界电子乐元老之一的经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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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卷卷毛
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破词儿」
在开头看到不厌其烦的福田场景的时候就预感到电影要走偏,看完后只能说......还真是不幸言中啊......这电影的核心思想用两个字足以概括——“白左”,还是很低级的那种。
导演似乎完全没有在任何议题上进行独立且有深度的思考的能力,哪怕是他关心的“核电”问题。我并不反对坂本龙一反核电的态度,特别是考虑到福田的事故以及日本地震海啸频发,核电站的危险系数直线升级的事实。但是导演可不可以哪怕带一句核电作为清洁且高效的能源的不可取代的地位,没有,什么都没有。连我这个支持核电的都能想到的日本的特殊地理位置的理由都不屑给哦,甚至核电的替代方案都没有一点提及,你哪怕说个至今仍不成熟的风电太阳能我也算你做了功课了。这种片面武断的呈现方式简直连雅思作文都不如,直接打击影片中所想要塑造的人物形象,和坂本龙一本人到底支持什么反对什么关系反而不大了。
造就了这么一个业余的“环保斗士”的形象,在坂本真正擅长的作曲方面导演表现得又可以说是毫无亮点,完全就是作品的拼接,没有创作思路的解析,没有修改与磨合的过程,没有配乐是如何烘托电影气氛的技巧性的科普。不知道这个导演到底有没有专业的音乐背景,但是看完电影我是非常之怀疑的。通篇完全是以一个粉丝视角将作曲“神化”的过程,好像乐曲就是不可解释的。
最后再重申一下, 艺术家可以热衷政治,纪录片麻烦关注人物真正擅长的部分,我不想花钱看一个音乐家怎么评价核电站,跟我不想花钱听社会学家弹钢琴的心情是一样的。
再ps:对影片的批评与对坂本龙一本人的看法无关。事实上坂本在专业上的成就让我可以接受他在任何非专业上的“幼稚”,甚至完全不损其光辉,毕竟没人能够全知全能。一个更巧妙的角度明明可以在一个对环境议题更审慎和中立的立场下,让我们体会到坂本的热情与可爱之处。而导演对人物不假思索的全盘接纳甚至赞美简直是给这些“幼稚”打上高光,让我连“假装”没看到都成为不可能。
《坂本龙一:终曲》这部关于日本顶级作曲家坂本龙一教授的纪录片,主要按照2012年到2017年的时间顺序,穿插了教授30年前参演电影以及作为YMO乐队成员的宝贵片段。
像坂本龙一这样的顶级艺术大师,即使是关于他的纪录片,写点什么感想都是战战兢兢,甚至不敢下笔。我查找了一些教授早年的音乐会、采访记录以及各种活动录像,从头了解教授的生平经历。渐渐地在了解的过程中,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所以越是为其所吸引,越想写点什么,即使战战兢兢,也想记录下自己的感受。
今天是这位大师67岁的寿辰,谨以此文庆祝一下吧~
壹|你还能看见几次满月
2014年,教授罹患喉癌。这对教授来讲应该是一件能称得上转折点的大事。因为生病,教授说自己的唾液分泌量只有正常人的七成,所以吃药时会很艰难。七八种药片,无法一口气吃掉,只能一颗一颗地吃,即使这样,吞咽时还是很费劲。
得了癌症以后,教授开始用音乐深沉地反思生命,他将自己的感悟用音乐的形式展现给世人。生命一定是有限的,但教授想要创作出100年以后人们依旧会听的音乐,用音乐延续生命。
“一般我在思考音乐的时候,大部分都是用钢琴来思考的。但钢琴声不是连续的。声音会减弱,慢慢消失。虽然还会持续发出一点点回响,但还是被周围环境的杂音淹没。我内心可能一直很向往不会消失、持续不坠,不会衰弱的声音。那种与钢琴声相对的,不会消失的声音,如果用文学来比喻的话,就是永恒吧。”
教授想要追求永恒。或许总有一些东西是可以超越时间而存在吧。
因为我们不知道我们何时死去,人们总以为生命是一口不会干涸的井。但所有事情都很有限。多少个迷人的童年下午,回想起来还是让你感到如此深沉的温柔?也许只有四五次,也许还没有。你看到过多少次满月?大概20次,但这却看起来无穷无尽。教授说他最喜欢这段话,并把它放入了音乐中。
“将来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也许还能活二十年、也许是十年,也可能只有一年。这颗心还是悬着的。所以为了不留遗憾。我想创作出更多拿得出手的作品。”怀着这样的心情和创作的热情,教授曾几度在专心治病和想要工作中两难。但他还是选择了坚持创作。有形的肉体终将毁灭,但是动人心弦的音乐却能永存,教授还是在无形中选择了后者。
贰|我在垂钓声音
年轻时的教授曾认为电子乐会成为未来音乐的主流。
1979年,教授所在的YMO乐队在洛杉矶公演。教授在接受采访时说,用电脑(演奏)可以生成很快很复杂的曲子。比如说用手弹的话,太快的速度手就跟不上了。这种时候就用电脑。就算不弹钢琴,也可以让电脑来演奏脑海中的旋律。这样就不用为了弹钢琴练习十几二十年了。
而现在教授自己却主动回归自然,从自然的日常的声音中寻找灵感,并把它们加入到自己的乐曲中。于是在一个下雨天,教授开始鼓捣各种东西录制雨声。最后把塑料桶扣在自己头上,走进雨里……
“我们日常生活中被各种声音所环绕。一般人不会把这些声音当做音乐。但仔细聆听就会发现,这些声音在音律上很有意思。我很想把这些声音融入到自己的音乐中。仿佛乐器和环境音融为一体、浑然天成。”为此,教授独步与森林之中,拿着录音设备采集声音。
2008年教授去到北极圈,想去看看这个全球变暖首当其冲的“受害者”是怎样的。教授先是在冰川前试了一下敲击乐器,发出了清脆悠远的声音,混合着风声水声这些自然的声音非常特别。而后又将录音设备缓缓沉入冰川下的流水之中。然后说“我在垂钓声音。”笑得非常灿烂。
艺术家最重要还得是感受力和创造力。教授开始将自然的声音加入到自己的作曲中,而且不是作为陪衬的存在,而是平等的在曲子中展示自己的音色。这是教授对自然的反思和尊敬。
工业革命开始创作出了钢琴。由很多大概6年历史的木头层层重叠起来。通过巨大的压力,耗时半年固定。把它嵌入模具中做成了这样的形态。这些琴弦经受着几吨的压力。把原本自然存在的物质,通过人类的工业加工、文明的力量,把自然嵌在模具里。声音也是,如果音准不对的话,人们就会说走音了。其实并非是走音,而是这些自然物质正在拼命挣扎要回到过去的状态。像钢琴这种东西,人类按照自己的认知强制调音,这是不自然的,虽然对于人类来说是自然,但对于自然来说这是非常不自然的状态。我能感受到非常强烈的对抗感。
一位艺术大师始终是谦逊温和的姿态,保持着对他人的宽厚和对自然的敬畏。也正是因为这份放低自己、尊重自然的态度,让他渐渐脱离乐器本身的桎梏。万物皆有声,万物皆可以是教授的乐器。
叁|终曲
《终曲》这部纪录片虽然是记录了教授罹患喉癌前后2012年到2017年的5年时间,我从中体会到了导演想表达的意图是表现教授患癌前后的思想和曲风的变化。不过剪辑却打散了时间线。于是所呈现给我们的视觉感受其实是比较意识流的。
整部纪录片更像是在体现教授在创作新专辑的前因后果。用前后各种教授的话和作法向我们详细地解释都有些什么经历和思索使他做出了这张新专辑,里面的音乐元素都有什么来历。
所以就有了想要学习塔科夫斯基,在音乐中加入了许多自然声音;因为对生命有了新的看法所以在一首曲子里加入了经典的电影旁白。
我听了《async》专辑里的所有音乐,有的还听了不止一遍。我感受到教授的音乐似乎是在与自然的互动中诉说感悟。比如在森林中行走,教授录下了自己的脚步声,伴着脚步声教授加入了自己的音乐,就像是在用音符代替言语告诉听众,他在行走时是怎样的心境。
生病前的教授应该是意气风发的。且不说年轻时为《末代皇帝》配乐,一星期能作出45首曲子这样的工作量都不在话下;也不论在YMO乐队里时玩自己喜欢的音乐,乘着东京在70年代还是大都市的繁盛时期畅想音乐的未来。教授一直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想要通过尝试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发掘出新的可能性。
患病后的教授更趋于内敛和内省。他思考着人类的命运,思考着生死的问题,他的音乐风格更为沉稳,更加趋近于自然,能与自然并肩的话,也就能像教授期许的那样成为永恒的音乐了吧。
纪录片的题目是“coda”(终曲)。Coda在音乐术语中是一个乐章最后的段落里强调终止效果的乐段。正如有着匠人精神的坂本龙一,愿将每部作品都当做生命中的最后一部进行创作;又表达了教授希望能更多地创作,让“终曲”的到来更晚一些。
一部好的电影,往往能让人印象深刻的,通常都是导演或是主要演员。 而音乐,恰是一部电影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它赋予影像内在生命力,使观众沉浸其中。 而谈起最令人记忆深刻的电影配乐,非《末代皇帝》莫属。 但鲜为人知的是,担当《末代皇帝》的主要配乐制作者,还参与了电影的出演。 他,是一位来自日本的作曲家——
也许有人并不了解“坂本龙一”这个名字,但他的作品,你一定听过。 从《末代皇帝》那恢弘壮丽的宫廷配乐,到《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的暧昧清新;从《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的凄美动人,到《荒野猎人》的萧瑟凛冽…… 为不同风格的电影注入动人力量,大概就是电影配乐大师的伟大之处。 坂本一生获奖无数,所创作的音乐曲风空灵脱俗、融合东西古今,可称为世界级音乐大师的代表人物,被誉为“新音乐教父”。
2月29号,坂本龙一在一场线上音乐会中,为中国观众带来了一场特别的演奏。 在这场演奏中,他特意使用的一种乐器——武汉制造的吊钹。 演奏结束后,坂本龙一用中文直视着镜头说:“大家,加油。” 这样含蓄的关怀,感动了很多人。
说起坂本龙一与中国的缘分,大概始于《末代皇帝》。 话说《末代皇帝》的导演贝尔托鲁在戛纳电影节上,第一次见到坂本龙一,就邀请他出演电影《末代皇帝》中的日满电影协会会长甘粕正彦。 于是在1986年,坂本龙一来到了北京,参与《末代皇帝》的拍摄。
后来导演临时拜托坂本,为溥仪加冕那一幕配一段音乐,并且要求在拍摄前一天就写完、并且录制好。 给他的作曲和录音时间只有3天,并且现场什么音乐器材都没有。 后来在坂本的坚持下,剧组找来一架老旧走音的钢琴。 坂本坦言,他几乎是“一边想象乐音,一边写下”。
影片杀青半年后,制作人找到他希望他来负责《末代皇帝》全片配乐。 对中国民乐完全陌生的坂本立刻去唱片店,买了二十张中国音乐精选集,从头开始听,用心体会中国民乐的独特风格。 最终,坂本一共创作出了44首曲子,将西方乐器小提琴与二胡、古筝、琵琶等中国乐器完美结合。 而完工之后,他也因为过度劳累而不得不住院。
为《末代皇帝》创作的音乐,可谓神来之笔。 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末代皇帝》获得了包括最佳原创音乐在内的九项大奖。 36岁的坂本龙一,也凭借本片配乐登顶了奥斯卡最佳原创配乐。(另外参与配乐的还有苏聪和大卫·拜恩)
众所周知,《末代皇帝》是最后一部被允许进入故宫拍摄的电影。 这部电影堪称影史奇迹,而它的配乐同样被誉为电影配乐的经典。
关于为《末代皇帝》配乐的经历,坂本龙一说道——
有一幕戏是溥仪的皇妃大喊“我再也受不了了”,然后就此出走。 这幕戏给我的印象很深刻,我很喜欢这幕戏和饰演皇妃的女演员(邬君梅)。 我第一次让工作人员听这个部分的配乐时,所有人相互拥抱,口中喊着: “bellissimo”(太美了)、“bellissimo”(太美了),高兴得简直要跳起舞。
去年上映的《坂本龙一:终曲》让我们得以了解这位日本顶级作曲家私密的一面。 片中收录了坂本龙一30年前参与《末代皇帝》等电影的珍贵片段。 历时五年贴身拍摄,豆瓣评分8.8。
坂本龙一1952年出生在东京,3岁学习钢琴。 大概天才都是早慧的,在照顾幼儿园的小兔时,坂本龙一写出了人生的第一首歌《小兔之歌》。 回忆童年时他这样说道:“比起被声音吸引,我是与声音相遇了”。
初中时的坂本也曾是个中二少年,一度认为自己是德彪西转世。 后来他曾说:“一生中影响最大的音乐家,一个是巴赫,一个就是德彪西。” 这段时间里,他几乎无视学校的课程,妥妥的“坏学生”。 直到初中快结束,他都没有正经学习过学校里的课程。 有一天,他发现新宿高中的校服好看,于是就为了这么简单的理由,奋发图强一个月,如愿以偿考入了这所学校。
很多人称呼坂本龙一为“教授”,不过坂本却并非真的教授。 他并没有在大学教书,教授之名起初是来自同龄人的调侃。 坂本龙一年轻时还是个左翼热血青年,读毛泽东的著作,听马克思主义者的讲座。 左翼思想直接影响了坂本龙一的音乐,高中时候和朋友喝酒时,他就狂妄地说—— “我们一起解放被资本主义操控的音乐,让我们仿效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精神,用音乐为劳工服务!”
随着年龄的增长,年轻时叛逆不羁的坂本也逐渐温和下来。 坂本龙一开始更多地关注环保、和平反战以及社会问题。 2011年日本大地震后,坂本龙一前往受灾地区,发现了一架从被海啸摧残过的钢琴,他被这架几乎损坏的钢琴声音迷住了。
海浪一瞬间涌上来,让钢琴回复到自然状态,经过自然调音的钢琴声,我觉得特别美。
他把这架钢琴的声音,收录进了新专辑《异步》中。
那次灾难,对坂本龙一的震撼不言而喻,他开始思考“音乐和艺术对于灾难所能做的”。 在接受杂志采访时,他说——
说起音乐和艺术对于灾难能做什么,比起送食物和捐赠,我认为所能做的最高层次,应该是深思灾难的意义并用自己的作品表达出来。
当然,对于受灾者们到底能做些什么,又是另外一回事。 接受人类文明与自然是对立的事实,将由此引发的认真思考转化为作品,这是到任何时候都没有终点的一件事。
他还招募了受灾地区的孩子,组建了一支东北青少年管弦乐团。 直到2019年的采访中,他仍提到——
事件带给我的震动至今还在。 那种震动究竟是什么,我应该怎么做? 我还没能找到答案,它们也影响着我的创作。
2014 年,坂本龙一被确诊患上了咽喉癌,不得不停止一切音乐活动。 但病情刚一好转,他又全身心投入工作。 不顾亲友反对,接下了《荒野猎人》的配乐工作,甚至自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与死神赛跑的坂本龙一,对音乐的痴迷和执着令人动容。 他随时随地都在收集、记录大自然转瞬即逝的声音。 他认为,那些都是浑然天成的音乐。
下雨天把玻璃罐放在雨中,想要录下雨点敲击玻璃的噼啪声。 后来嫌罐子太厚,干脆找了个铁桶直接顶在头上走进雨里去感受。 “每次下雨的时候,我都打开窗户,然后把录音器放出去。”
头上套着个蓝色塑料桶,站在雨中感受雨滴敲击的声音。
坂本认为,音乐在大自然中无处不在。 在聆听和走进自然的同时,他也体悟到——
当人类加诸大自然的负担一超出大自然容许的范围,受害的是人类,大自然不会感到任何困扰。 生活在冰山和海水的世界的那期间,我不断感到人类是多么微不足道。
对待音乐,坂本龙一专注得可怕。
也许还能活二十年,也许能活十年,也可能只有一年,一颗心还是提着的。 所以为了不留遗憾,我想创作出更多拿得出手的作品。
年轻人们喜欢坂本龙一的音乐和他酷酷的形象。 而他却更希望年轻人多些严肃思考,关心沉重话题。 在1984年的记录片《东京旋律》中,他说:“我很悲观,因为年轻人不再抗争了。” 有一次接受采访时,他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不愿意再去关注那些沉重的话题了……真的好悲哀呀。” 不久前,中国粉丝们以教授的名义捐建乡村小学的音乐教室,作为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教授表示这是他收到的最棒的礼物,他还耐心地点赞了每一条留言。
2017年9月,威尼斯电影节上,纪录片《坂本龙一:终曲》世界首映,现场观众起立鼓掌,长久不息。 坐在前排的坂本龙一有些害羞,他有几分尴尬地对身边的纪录片导演说:“斯蒂芬,我们离开这里吧。” 就是这样一位可爱内敛的音乐家,为这个世界带来了诸多美妙的音乐。
纪录片名中的“CODA”是一个音乐术语,指的是乐章结尾部,完结部,终曲。 这也是坂本龙一1983年出版的精选专辑名。 而坂本在片中为其赋予了新的意义:“一曲的终结,代表新乐曲的开始。” 教授的意思是,就算快到极限了,也不会放弃挑战呐。
*本文作者:RAMA
第一次听坂本龙一的曲子就是《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至今都是我单曲循环的最爱。
因为这首曲子去看了同名电影,是他的银幕处女作。影片中,他的表演风格十分个人化,常流露出无法掩藏的傲娇特质。微眯的双眼,生气时撅起的上唇,众目睽睽下被同性亲吻后的大喊……有时会让人从情节中出戏,注意他独特的表现。
关于傲娇这一点,坂本龙一自己都承认的。他很喜欢这部片的导演大岛渚,当大岛渚邀请他参演时他非常惊喜,“本来我想欣然接受的,但是我性格比较别扭,于是我就跟他说,要是让我做电影配乐,我就出演。”
创作电影配乐对于坂本龙一来说,是一种磨砺的方式,“电影音乐对音乐人的限制可能会对创作带来有益的刺激”。
他参演并制作配乐的两部电影都让他的创作生涯屡登高峰,除了《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外,另一部是意大利著名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执导的《末代皇帝》。
《末代皇帝》讲述的是中国封建社会最后一位皇帝溥仪幼年登基,经历了山河动荡,家国破碎,自己也从一代帝王沦为阶下囚而后变成平民的跌宕一生。
当时,坂本龙一只是受邀饰演一名伪满洲政府的日本官员,戏份不多,谁料演着演着贝托鲁奇突然给他安排了额外的工作——为溥仪在伪满洲政府的加冕仪式配乐。
贝托鲁奇拍这段加冕戏时,用了一段戏中戏的镜头。坂本龙一饰演的军官甘粕加彦刚好是整场仪式的总导演,推轨、俯拍,镜头缓慢地略过二楼正在演奏的乐队,悠扬的旋律中,一楼走进来一队身着华丽军装面无表情的军人,如同某种锋利的兵器直插进觥筹交错的舞会中,把人潮分成两半。
为首的一名日本将领代表日本天皇为爱新觉罗·溥仪举行加冕仪式,溥仪站在舞台上居高临下俯视众人,镜头慢慢升高,他的面容半明半暗,从微笑到眼神都流露出那种高高在上的矜持与尊贵。
镜头回转,二楼,甘粕加彦的拍摄告一段落,灯光从他的侧面打过来,他的面容同样半明半暗,眼神冷漠轻蔑。预示着溥仪这段浮华美梦有着不详的结局。
完成自己戏份后,坂本龙一回到纽约,第二天晚上,就接到制作人杰瑞米·汤玛斯的电话,让他明天着手制作《末代皇帝》的配乐。可见贝托鲁奇对坂本龙一的才华有多满意。而他也不负期望,一周内就创作出了54首曲子。
最终《末代皇帝》获得了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原创音乐等九个奖项 ,在电影史上留下传奇的一笔。
还有一部电影对坂本龙一影响深远,在《终曲》中也多次被提及——塔可夫斯基导演的《索拉里斯》。
该片是一部立意深刻的科幻片,讲述的是心理学家凯尔文被派去索拉里斯星球帮助驻扎在空间站上的科学家们,他到了空间站后却发现科学家奇巴瑞安博士自杀了,另外两位科学家则各自隐藏着某种秘密。
在调查过程中,凯尔文也陷入诡异的境地,去世多年的妻子竟出现在空间站,她到底是谁?
塔可夫斯基的作品深受艺术大师们的喜爱,英格玛·伯格曼曾如此评价:“他创造了崭新的电影语言,捕捉生命一如倒映,一如梦境。”
坂本龙一同样对他推崇不已,“要向我喜欢的塔可夫斯基学习,把音乐做成像他的电影音轨一样。”
他想创作出——《索拉里斯》里的配乐,巴赫的管风琴圣咏曲——这种风格的音乐。以此为灵感,他在写出了属于自己的圣歌《andata》,其中主要的乐器之一就是管风琴,管风琴的音色天生有种圣洁之美。
贝托鲁奇导演的另一部作品也激发了坂本龙一——《遮蔽的天空》。他也参与了其中的配乐。这部电影根据同名书籍改编而成,坂本龙一收录了三种不同语言的同名书籍,阿拉伯语、英文还有中文。
坂本龙一将书中的一段话让人用不同的语言念出来,编入了新专辑,该曲的名字叫《fullmoon》。
“因为我们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死去,人们总以为生命是一口不会干涸的井,但所有的事情都是有限的。”
“多少个迷人的童年下午,回想起来还是让你感到如此深沉的温柔,也许只有四五次,也许还没有。”
“你看到多少次满月之姿,大概二十次?但这看起来似乎无穷无尽。”
空灵玄幻的音乐循环往复,让文字中的情绪变得无穷无尽,人好像脱离了世界慢慢漂浮起来,去接近那轮满月,去触摸无尽的尽头。
“我内心可能就一直向往那种不会消失,持续不坠,不会衰弱的声音。那种与钢琴相对的不会消失的声音,用文学来表示的话,就是永恒吧。”
2014年他被诊断出咽喉癌,暂停工作,休养了一年。
从二十多岁参加工作以来,几十年里,他从未停止过创作。终止创作让他变得焦躁不安,还在恢复期间他就接受了电影《牧师》配乐的邀约,因为身体的缘故,他每天工作不能超过八小时,但是按照这个工作进度他并不能按期完成,压力大到坂本龙一差点放弃,“那个时候真想甩手不干了。”
镜头中,他坐在钢琴前,低俯着背,不断的弹奏着。“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想要创作出更多拿得出手的音乐。”
生命的有限与生命的永恒,是一个恒长的话题。许多喜欢的艺术家都在渐渐老去,一些已经永远离去。当初在《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里稚嫩青涩的坂本龙一现已头发花白,但是,当他坐在钢琴面前,弹出那段熟悉不已的旋律,都会浮现出初次聆听的悲伤情绪。也许这也是种永恒。
坂本龙一坐在冰山的边缘,牵着一根绳,将录音设备沉入冰原。
这是北极的某天,冰原之下传来汩汩水流声。
“我正在垂钓声音啊”, 他小声说,说完笑了。
他收集着冰川死去时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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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早晨他吞下近十种形态各异的药片,用细细的牙刷反反复复的刷牙。
“生病之后我的抵抗力变得十分脆弱,随时需要保证口腔的卫生。事实上,我后面的牙齿可能已经死掉了”,“我得小心防止复发。能延长生命却没那么做是可耻的”。
然后他走进工作间,坐上充气保健球,继续指挥声音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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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周刚结束的Tribeca电影节上,《坂本龙一:终曲》的导演带着它回到曼哈顿下城。
导演说,原本的计划是拍摄一个演奏会电影,没想到开拍的第二年,坂本确诊癌症,全面停工。计划失去方向。最终,连续拍摄了五年的素材剪成一个类传记的纪录片,配合着坂本先生新专辑的创作,变成这部《终曲》。
Tribeca电影节也很特别,它是911后专门成立的电影节,以Tribeca为中心。17年前的那场浩劫的事发地离这里不远,距离坂本先生的工作室也不远。那年听到声响的他立刻拿起相机冲上街头,拍下顷刻间颓然的文明,拍下错愕的行人,但他着重挑出了一张,是从初生的废墟前掠过的鸟——
“它们会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虚弱的人造物和若无其事的自然形成微妙的对立。
几天后他路过联合广场时听见有人弹唱Yesterday,突然意识到音乐已经从生活中缺席了整整一周,而自己竟已觉不出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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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题从那时就已落定:如何使作为人造物的音乐也获得永恒的可能?
——既描述每个当下的丰富,又咏叹命定的残缺;
——既缝补支离破碎的立场,又对诸此种种一言不发;
——既使用休止符,又仿佛永远也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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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日本大震灾后,他听闻有一架钢琴扛过了海啸,赶忙上路“朝圣”。钢琴被水泡得太久,琴弦失去张力,琴键松弛在各自的位置如犬牙。他却见得欣喜,如获至宝。
“工业革命之后,我们把自然的形态全部按我们的意愿扭曲。这些木头需要年年月月的机器压力才能固定成一架琴的样子。而每过一段时间,我们会说,琴松了,音跑了,需要调琴了。可那其实是,自然正挣扎着回到过去的形态。那跑掉的音,是大自然修复力的鸣响。”
镜头聚焦在钢琴上流转的手与黑白色的琴键;
拉远,继而入镜的是他的黑毛衣和白发,黑白与黑白交响,经过癌症的人与经过海啸的琴共鸣;
再拉远,台下的一排排观众入镜。
你不会预料到那一对一的合唱其实有诸多围观者在场。
他把当下完整的自我交给众人,连带着那份孤独,以及孤独与孤独的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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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是他年轻时的飞扬,例如在拍摄《末代皇帝》时他将钢琴搬上卡车,狂飙在大连、长春、北京的街头,嗅着那古老王朝的遗风,在颠簸的飞车上复刻末代余韵;例如一周写出45首配乐;例如让整个交响乐团等在一边,在20分钟内彻底改写前奏;例如以生涩的演技和David Bowie飙戏,喊卡后再一起回到房间畅聊音乐;例如作为刚开始玩儿电音时试图用自己的手指赶上机器的指令。
直到生命的单向性一再展现在他面前。他才向着那些濒死与永生所发出的声音出走。
他将万物组成乐队,把水桶倒扣在头上站进雨里听雨滴的叩打,去非洲捕捉原始部落舞动的节奏,用小提琴的琴弓拉奏钹,向海螺里送入风,踩在落叶上。他还穿上防辐射衣到福岛隔离区看被射线定居的空城,站在反核游行的前列,把那首《劳伦斯先生圣诞快乐》带给灾民,“大家冷了吧,来听音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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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成语叫“冰山一角”,基于“冰山是无比庞大”的假设。
事实上冰川一角也许就是全部的冰川,融解掉就不复存在。
最好再有一个类似的词,给生命。我们站在一个段落望不到边,就总忘了有终点存在的生命。
新专辑一首叫full moon的音乐里,坂本把一段他喜欢的话让人用中文日文英文韩文法文等语言念出来,做成音样,那段话说:
“因为不知道我们何时会死去,我们总以为生命是某种取之不竭的财富,可有些事只发发生那么几回,其实是少数几回。
“你还记得几个你童年的下午,那些无比重要的、如果没有它们你就也不再是你的下午?也许就只有四五回,也许甚至还不到。
”你还能看几次满月?也许就剩20次。尽管你还以为那将是无尽无穷。“
我还能看到几次满月?我还有多久能在万里狂奔的终点把你找到?我还有多少次,能得到你崭新的礼物,再告诉你我的心情?
全球变暖,冰川消融,
全球变吵,乐者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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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老了应该有的样子
开始还在说癌症问题,后来就不再提了…但对于创作经历的梳理还是很有价值的。艺术家真正贴近自然的时刻,是他放弃叙述和模仿环境的时刻。对海啸钢琴的思考太棒了。飞向太空出来的那一段泪崩。事实上坂本龙一在不断观看塔可夫斯基的过程中,也逐渐意识到塔氏对种种意象的呈现恰恰是去符号化的,是没有阐释余地的,是一种纯净的混合。诗就是这么有趣神秘。
北京这场该死的雨让人心绪烦躁,但当海报那一幕出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伟大的艺术家不会只着眼自己的创作,而总是心怀高远的。感谢坂本,感谢音乐。ps,末代皇帝也是在天幕看的,算是一种缘分吧,而且也是我最爱的坂本之作了。还是感谢。连来带去历时六小时的路程,60站车,坂本!我对得起你惹!@天幕
他用尽一生去探寻音乐的意义,爱护这个世界,拥抱着大自然,他喜欢弹奏巴赫的乐曲,喜欢塔可夫斯基的电影,对于埃尼奥莫里康内表示不服,即使在休养期间也要挑战《荒野猎人》那个不可能的任务,坂本龙一的音乐就是他的人生、他的感受、他记录的自然语言。这些年不论是《南汉山城》OST中的凉风刺骨,还是《怒》中的深情与绝望,都是真实的,这是坂本龙一的力量,音乐的力量,艺术的力量,他就是那一架被自然调过音的钢琴。
从纪录片的角度看并不算出色,不过本人的魅力实在太闪耀,比较触动我的是教授谈塔可夫斯基和Solaris的段落。
曲终人不散,江上数峰青。他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配乐大师,也是反战反核的环保人士;从911的纽约到人类源头的非洲,从福岛到极地,一直在创作,从未想停歇。真的很想采访坂本龙一:请问几十年如一日的帅是什么感觉?福岛集会弹奏的是“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啊顿时我就泪目了~~~
如此厚重的人物,导演未免把素材组织的太过于随便了。
“大家很冷吧,请欣赏音乐吧。”今晚,六本木,几次泪目。
不喜欢剪辑 但音乐可以拯救一切
他说,我想把融雪的声音钓上来。
TIFF放映,历时五年的纪录片,覆盖了教授大多数配乐名作和近期重要事件,911,反核运动,async制作,当然还有咽癌。教授本人映前挨拶,比纪录片里清瘦很多,手边专门一瓶水。行为举止像个小男孩,非常可爱。监督会说日文,态度很谦逊。
片子本身不能说多好,但坂本龙一太令人钦佩了。”你还能看几次满月?也许就剩20次。尽管你还以为那将是无尽无穷。“
Merry Christmas M Laurence 的第一个音符出来的时候整个眼泪都往眼眶涌了。看到坂本龙一真人确实非常可爱。
没想到塔可夫斯基的飞向太空对坂本龙一如此有影响。《末代皇帝》拍摄和作曲花絮难能可贵,还提及贝托鲁奇在拍摄遮蔽的天空时威胁再不让他满意就换人,莫里康内也一样
永恒的音符就是大自然的声音,面对生命的衰竭亦是如此。
坂本龙一真是一个温和、谦逊、善良同时才华光芒万丈的人。为了治疗癌症,他停下从未停止的工作,忍着疼痛每天吃很多药,只为“在世界多留一些有意义的作品。如果不努力多活几年我会很遗憾”。像孩子一样到处记录声音,听见喜欢的发出由衷的赞叹。纽约的灵魂被他捕捉到了,爱教授❤️祝愿健康长寿!
魅力超标,隔着银幕源源不断地辐射出来。仙子老了也是仙子,指甲剪得短短,手指上也不长奇怪的毛,鬓角三十年如一日修得利落至极,后颈也是光滑洁净的,头发随手一拢就乱得恰到好处,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洁净感,我好像是第一次看着一个六十岁以上的男性想:“嗯,他身上一定很香……”看身形挺拔得就像二十多岁的青年,处事时又有中年人的成熟和余裕,浑身上下还充满了少年人才有的对世界的好奇心,谈起会让人惊呼“这还是人吗”的年轻时的壮举,也是一副回忆学生时代社团趣事的口吻,妈的,除了一声“仙子”我还能称呼您什么!
3.5 纪录片本身实在是太soso了。但教授魅力摆在这,全程鸡皮疙瘩🙃
看这部片子的时候坂本龙一就坐在正后方,第一幕演奏劳伦斯乐曲的时候湿了眼眶。干嘛要评价那么多片子的好与坏呢,爱这个人和他的音乐就够了不是吗?民族的也是世界的,亚洲人的骄傲吧。
下咽困难的吃治疗癌症的药,末代皇帝的自拍花絮,出席游行去福岛灾区,熟悉配乐的现场演奏,在居所鼓捣不同的乐器,911当天在纽约拍摄的照片,捧着塔可夫斯基拍立得的书要做出自己的飞向太空,去非洲北极寻找原始纯净之音,对永恒之声的追求,几次背身之影,音乐使人自由,期待教授身体健康以及新作品和本片之续。北影节天幕云彩,资料馆与异步二刷。